序
“多少金币？”乔安娜把玩着一颗镶嵌在银质项链中的黑色宝石，想象着它在情人脖颈间闪耀的情形，笃定地说，“我要了。”
“很贵的，大人。”一张惨白的脸从挂满饰品的缝隙中穿过来，深棕色的眼睛盯住乔安娜不放，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。
乔安娜差点叫出声来，确切地说，是被吓了一跳——与周围熙熙攘攘来赶集的平民比起来，眼前这张女子的脸，过于苍白了，而且，带着一种非同一般的魔性气质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悠远深邃，眸子坚定不移地，仿佛有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，正向她射来。
“请您明示。”乔安娜稳住自己，迎向对方的目光，声音也特意变得低沉而持重，她明白，生意场上，不懂，就一个字都不要多说。
“这是冰岛之子——卡苏尔火山滋养的黑曜石，万年才成就如此成色，汲取天地之阳气，可以驱魔辟邪，护佑平安。”说话间，女子已掀开挂饰形成的珠帘，站在乔安娜眼前——她一席红袍，纤瘦高挑，皮肤白的渗人，脸已不再年轻，但有种诡异而鲜明的美，令乔安娜惊奇。
“黑曜石？”乔安娜重复道，几乎忘记对方的声音有一种超越常人的刺耳，“听说黑曜石是龙晶，用它铸成的短剑可以屠龙？”
“是的大人，不过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，如今，龙族早已灭绝，黑曜石不必化身短剑了。”红袍女依旧盯着她。
“对，不用它屠龙，用它护佑平安。”乔安娜浅笑，想着情人贾斯奥——她今天偷偷出宫，就是为了参加这场波西米亚每年一次的特大集市，在这里为情人挑选一枚信物，一枚宫中没有的特别礼物。
“大人眼光不错，这枚黑曜石，吸取过龙血，佩戴之人会赋予之灵气，从而在它的神力下变得更加强大。”红袍女语气不急不慢，但是对乔安娜来说，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。
“就是它。”乔安娜盯着石头，心里想，“从看到它第一眼，我就认定了，就像当初看到贾斯奥一样。”
“大人，”旁边的萝丝轻拽了一下乔安娜的衣袖，声音也同样轻，“今天出宫的时候，没有带金币。”
什么？没带金币？乔安娜拉回神思，将目光投向怯怯的萝丝，温怒的眼神瞬间又收回——对了，怎么忘记了，两人是乔装打扮出来的。萝丝此时身着男仆的粗布衣，一头乌发早已隐藏在破烂的针织帽之下，细嫩的小脸上故意抹了一层炭黑，但依然看得出俊俏。
哦，差点忘记了。乔安娜不自觉地正了正自己的帽子，心里想，“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，我是乔伊老爷，萝丝是男仆洛奇。见鬼，为什么没带金币？”
她的眼神在那颗黑曜石身上流连了一会儿，便欲将它交还给主人。“我不买了，请您原谅。”
“它是你的了，大人，它与你有缘。”红袍女伸出一双出奇纤长的手，将乔安娜的手指连同黑曜石握在一起，“长久以来，黑曜石一直在寻找它的主人，这是万年不得的机会，我能感觉到，它服从于你。收下吧，我的孩子，你将赐予它新的力量和生命，佩戴它的人也会受到这股力量的恩惠。”对方的声音似从天际传来，令乔安娜敬畏而害怕，但是她的手，就这么被握着，没有挣扎的力气。
“谢谢你。”乔安娜发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，她的手心里握着那颗宝石。她要把它戴在贾斯奥的脖子上，她想，一定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……“斯塔夫大教堂的钟声此时响起，乔安娜不觉抬起头，一群鸽子惊得飞起，在众人头顶上盘旋。教堂周围，是密密麻麻赶集的人群，都在驻足倾听仰望，乔安娜身在其中，却似漂浮在孤海，有一种被隔离的错觉。
“大人，大人。”萝丝的呼唤将乔安娜拉回来，“已过五点，天就要黑了，大人该回宫了。”
“五点？”乔安娜重复道，回过神来似的看看四周来来回回走散的人群，却不见红袍女的踪影，只有黑曜石还在手中。
“她是谁？她为什么要给我黑曜石？”她没有理会萝丝的提醒，急匆匆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。“我要找到她，赏给她很多金币。”乔安娜说着，拉起萝丝开始在人群里穿梭。
“上帝保佑，我的公主，他会永远听命于你！”红袍女深棕色的眼睛在众人不及的暗处狡黠地一笑，声音在窃窃私语，转而消失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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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塔夫大教堂是波西米亚最宏伟的建筑，坐落在都城布拉格西边的山坡上，与不远处的王宫遥相呼应，纤细的塔尖高耸入云，昭示着这个古老民族最至尊无上的权力和荣耀。每逢星期日，市民们以及远方的商人便从四面八方赶来，不仅是为了参加教堂的礼拜，更是为了参与这个城市最庞大的集市。而这个星期日的“卡维亚”集市，是一年中规模最大的——世界各地的商人都有可能在此出现，当然，也会出现骗子、小偷、杀人犯、巫师、人口贩子、游吟歌手、落寞骑士，以及形形色色、不甘寂寞的猎奇者。
在这里，不仅贩卖奇珍异宝、羊毛布匹、生鲜蜜饯、金银器皿，以及各种你想到想不到的古怪玩意儿，同时还贩卖人和人性。那些不同肤色、形态各异的妓女们是决计少不了的，此时，是她们招揽生意的最佳时机。
“嗨！我的碧眼情人，来我这里坐坐吗？”一位性感尤物拦住乔安娜的去路，胸脯大的出奇，声音却有种蜜糖一样的甜腻。
乔安娜看看眼前的美人儿，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前胸，那里被多层纱布裹得再平不过了，她吸口气，心不在焉地说，“谢谢您的美意，怕是要辜负您的盛请了。”说完拉了萝丝要走，这附近她转了好几圈，再也没找到红袍女的踪迹，就好像，她是凭空降临到她跟前似的，只为了给她那枚黑曜石。
“大人，”那个妖艳的女子突然抓住了乔安娜的手臂，“半边脸已经蹭了上来，露出逼真的愁苦表情，“阿莎，我是阿莎啊，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哪个不愿意和我上床的，可是没有一位男子，像您这般高贵英俊，我对男人们真是烦透了，唯独您，唯独您，哦，大人，真是让人心碎！您这般尊贵，这般俊美，世上没有哪位女子可以与您般配，我又何必奢望呢？”
“我的确不是女子可以般配的，” 乔安娜自嘲地想，她看着阿莎那张脸，依旧美丽但是已经开始衰老，她想起都城关于她的传说，“你就是波西米亚的名妓阿莎？”她曾经无意中听到王宫里的侍从们讨论过她，哦天哪，不知道贾斯奥有没有对她动过心，“他们说阿莎是魔头美杜莎，见了她的微笑会被诱惑至死的。”
“哦，天哪！大人，您知道我！”阿莎欣喜开来，“怎么会？我的微笑不会杀人，男人们都为我倾倒。”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隐含着一丝恶意，任乔安娜此时是分辨不出来的。
“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，”乔安娜对妓女有种天然的排斥，她只想挣脱纠缠，“我在找一位红袍女，卖首饰的。”她说着，把胳膊从阿莎手里抽出来，“我该走了，抱歉。”
旁边的萝丝早已按捺不住，听乔安娜终于说要走，立刻迈开步子。
“这座城有一千个红袍女，大人说的是哪一个？”阿莎问道。
“你知道？”乔安娜刚要转身又停住了，“她根本就不像人，她一定有什么魔力。不管怎么样，我都想搞明白，她给我的那种力量是什么？”乔安娜嘟哝着。
“大人您真有趣，”阿莎低头抚弄着自己的裙摆，“也许您说的对，是有一位，不过她已经不在这儿了，她往山下去了。”阿莎指指教堂一侧通往山下的小路，平民的背影在路上奔流，因着夕阳西下而渐渐伸长。
“大人，”萝丝没等乔安娜说话，先急切起来，“山下人多杂乱，天快黑了，走夜路太不安全，还是等大人回宫，明日再去不迟。”
乔安娜却不是一般的固执，她凝望阿莎片刻，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，毫不犹豫地向山下走去，“谢谢你，阿莎，总有一天你会因这一举动得到报偿的。”萝丝也跟了下去，无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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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之后，阿莎身边多了两个男人，“丑狮，皮猴儿，盯着刚才那位大人和他的仆人，咱们，要发财了。”阿莎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，不怀好意地说，性感的嘴唇微微上翘。
被称作丑狮的那个男人，面带刀疤，相貌丑陋无比，身材却十分精壮，全身上下只穿一件鹿皮背心，一双鹿皮短靴，前胸露出棕黄色的胸毛，毛茸茸一团，头发和胡子也是棕黄色的，几乎包住了半边脸。唯有腰间的短剑，用红色狐狸皮套着，分外扎眼。
旁边叫皮猴儿的，眼斜嘴歪，瘦得皮包骨头，却分外有精神，每隔两秒，他那略显突兀的大脑袋就使劲晃一下，像是用弹簧支撑着似的。
“妈的，骚娘们儿，你八成是看上那个白面小子了，弱的跟绵羊似的。”丑狮恶狠狠地说，声音亮如洪钟，“我这就抓来给你，看看他的命根子是不是吓软了。”
“丑狮，别生气嘛！”阿莎向男人靠了靠，“你难道忘了，有人专门出高价购买绝色美男吗？等咱们抓到这两个上等货，卖了他们，你就可以拥有一匹像样的马，实现你的骑士梦了。”
“什么狗屁骑士？”丑狮一把抓住阿莎的奶子，“老子就骑你最他妈爽了，等我抓了那两个死绵羊回来，看我不好好收拾你。”
阿莎被他抓捏的生疼，面貌都走了样，“哎呀，丑狮，我说话算话，等事成之后，你和皮猴儿分大半，这么好的生意，可遇不可求啊。”
“别废话，”皮猴儿向前蹦跶过去，声音尖尖的，差点刺破人耳朵，“再不走就跟不上了，丑狮，这种生意，可是只有阿莎有本事接上头儿，可别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。”
“哼！臭娘们儿，如果这次买卖不成，老子就割下你胸前这堆肉喂狗。”丑狮放开阿莎，大踏步跟上皮猴儿，脚底下铮铮作响。
天边，最后一抹夕阳变成残血般，慢慢消失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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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一种预感，她就在这附近。”乔安娜打量了四下里，壮了壮胆子，“真是奇怪，你知道吗？萝丝，她的手，冰冷无比，看到她的手指了吗？长的能打个结。”
“大人，在下也注意到了。可是大人，我觉得她有股妖气，不是普通人物，大人还是小心为好。”萝丝很害怕。
“不，萝丝，这是我命定的。你知道吗？看到那枚黑曜石，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得到它，一定要将它戴在贾斯奥脖子上。当红袍女把它放在我手心的时候，我感到一种力量，一种坚定的让我接受它的力量。”乔安娜一双碧眼又放起光来。
萝丝紧跟着乔安娜，“您真的打算把它送给贾斯奥大人吗？”
“是的萝丝，我的贾斯奥随时都可能会被派去打仗，随时都可能会死，我要送给他一枚平安符，护佑他全胜归来，立下功勋，这样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我求婚，而哥哥，也许会答应我们的婚事。”乔安娜小声说，萝丝是她的贴身女仆，也是她的闺中密友，她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。
“可是，大人，您如此尊贵，如此出类拔萃，恐怕世上没有哪个男子配得上您？我想，国王陛下也是这么想的，他怎么会把你许配给……”萝丝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，是初夜已凉的缘故。
“萝丝，我早就说过，我的贾斯奥总有一天会登上国王宝座的，当然，得等他结果了那个老国王的命，到时候，哥哥也奈何不了我。”乔安娜不觉摸了摸腰间的短剑，机警地边看便往前走。
这一带是丛林，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，先前过去的一伙儿平民，是从集市上下来的最后一批。眼前的小路越来越窄，密林挡住了她们的视野，她们看不到王宫的灯火，乔安娜不禁恼火，她们也许迷路了。
“大人，这里可没有你的贾斯奥，咱们还是回宫吧，国王陛下看不到您，又要发火了。”萝丝乞求到，她知道，再不回去，她的小命怕是难保了。眼下她只能打着随身携带的一盏煤气灯照明，但是不会维持多久。
“放肆！”乔安娜生气起来，“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，萝丝，你今天尽说些泄气的话，我的贾斯奥，随时都会前来保护我。见鬼，这地方咱们好像来过两次！”
“哦，是的大人，”萝丝也注意到了，她举高了灯看去——那是个小小的十字路口，路边有一块明晃晃的大石头，路人常在这里休息，因此给磨亮了。但是旁边赫然堆着一坨新鲜的大粪，令两人作呕又过目不忘，是的，过目不忘。“咱们该怎么办？”四周静悄悄的，让人害怕。
“喵噢~”一声，暗处突然蹿出一个不明物体，在两人旁边“嗖”的一声落下，又飞速逃走，吓得萝丝“哦”一声惨叫，抱住了乔安娜，煤气灯被扔在一旁。四周一阵扑簌簌的声响，随即又恢复了宁静，十分宁静。
乔安娜也吓得不轻，但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，因此故作镇定，“是只猫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乔安娜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短哨，那是贾斯奥赠予她的，声音能传很远，只要她吹响它，贾斯奥会立刻赶来。也许她不该吹，一只猫就把她吓成这样，岂不是要被贾斯奥笑话，他眼中的公主，可不是个胆小鬼。
“咱们就沿着有大粪的这条路走过去，也许能找到回去的路。因为前两次，咱们都绕过了它，才会找不到路的。”乔安娜说道，手却没离开短哨，“捡起灯，咱们需要它。”
萝丝勉强答应着，躬身去捡煤气灯，却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惊得乔安娜再也忍不住，她拼命吹响了短哨，“吁吁~吁~”，哨声划破天际，宛如利剑般飞越长空。“洛奇！”乔安娜大喊，她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影正在和萝丝扭打，那个人边打边发出尖酸的笑声，令人不寒而栗。“大人，大人！”萝丝的声音越来越弱。
糟糕的是，乔安娜也受到袭击，她还没来得及逃跑，就被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拦腰抱住，根本动弹不得，她知道，对方是个大家伙，声音更是震山响，“死绵羊，别乱动，不然老子拧断你的脖子。”那人一张口，一股臭腌菜和劣酒的混合味道，熏得乔安娜差点晕过去，她已感到头皮发麻，如果再闻见这样的味道，她肯定会死过去。
“哦天哪，瞧我犯下的错。”乔安娜小声嘟哝，她竭力保持清醒，不让恐惧占据内心，可是此刻依然不知所措。
“皮猴儿，把袋子扔过来，”乔安娜听到背后的大家伙说道，“把他们装进袋子。”大家伙说着，已经把乔安娜反手绑了起来。
“别动，对，乖乖！丑狮，你说的没错，这家伙弱极了，身子这么柔软，跟女人似的。”皮猴儿又尖又细的声音就在两米开外，袋子很快被他扔过来，乔安娜能听到袋子口张开的声音，还有萝丝颤抖的啜泣声，她只好祈求，上帝保佑，贾斯奥能收到那短哨声。
“少废话，先扛到魔鬼亭再说，这里随时会有多嘴多舌的猪经过，见到我们会大声嚷嚷的。快让他闭上那张臭嘴，怎么还哭哭啼啼的。”被称作丑狮的大家伙一边不耐烦地说着，一边用破布裹住乔安娜的嘴巴，“妈的，跟娘们儿似的，早知道这么容易就抓住，该多玩玩儿他们。”
袋子的口收紧了，乔安娜吓得直发抖，她已经听不到萝丝的声音，口袋遮住了一半音量，丑狮和那个皮猴儿也不怎么说话。突然，她感觉自己被拦腰甩了起来，又重重落在大家伙的肩膀上，一上一下开始颠簸，乔安娜头晕目眩，一阵作呕，她知道她和萝丝要被带走了，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，不禁后悔起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萝丝的话，早点回到王宫该多好。今天出宫的时候，是穿了仆人的衣服偷着溜出来的，她不想让盖伦知道，可是现在，她多盼望盖伦能早点发现她们失踪，乔安娜绝望地想着，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步田地的？贾斯奥，对，贾斯奥，她的挚爱，她的情人，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他，王孙贵胄，向她求婚者数不胜数，可她唯独倾心于贾斯奥，一个国王麾下身份卑微的御林铁卫，一个发誓过只能替国王效力不能结婚更不能生子的白袍骑士！天，难道是报应？不不，她爱他，他也爱她，他们曾经发过誓，要生生死死都在一起。对，贾斯奥会来救她的，他一定会。
想到这里，乔安娜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，开始分析眼前的态势。显然，这个叫丑狮的男人和声音尖细的皮猴儿是冲着他们这两个人来的，大概是想绑了他们去讹一笔赎金。幸运的是，他们不知道她和萝丝的真实身份。当然，如果知道她是公主，再蠢的两个人也不会轻易动这种歪脑筋的——哥哥盖伦国王的声威，会吓跑千万精兵，这两个野人算什么，哥哥定会把他们撕成碎片。眼下只有拖延时间，隐瞒身份，对，隐瞒身份。如果这两个畜生知道了她们的真实身份——乔安娜不觉打了个冷战——他们定会杀了她们！
没多久，大家伙停了下来，乔安娜被放下。真蠢，她想，如果他们不想被发现，就应该跑得远远的，他们应该用马驮着她们，可是他们没有，可见他们都是穷鬼，下手的方式也极笨，但就是这种人，才最可怕，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会拼命，因为他们的命最不值钱。
袋子打开，乔安娜露出头来，眼皮眨了多下，生怕尘土落进眼睛。双目所及，是一个不大的破草棚，十几根木头柱子围着，顶上铺着乱草，四处透风不说，布局还是歪的，差点就要倒塌。草棚正中挂着两具干尸，在月光下瞪着眼睛，像是死好久了，薄薄的，随风晃来晃去，瞧得乔安娜胃一阵绞痛。想必这草棚就是丑狮口中说的魔鬼亭了。
“这家伙真沉，丑狮，亏你想的出来，到这种鬼见了都要怕的地方来。”皮猴儿喘着气，放下了萝丝，正要打开口袋。
“哼！等到夜深了再把人运走，这魔鬼亭当中转站最好。皮猴儿，你去给臭婆娘报信，让她拿钱来收人，越快越好，不然，等天亮了，有人找上来就麻烦了。”丑狮命令道。
“别急嘛！阿莎说这两个是上等货色，我倒要看看，怎么个上等法。”皮猴儿奸笑着，打开了口袋，拿煤气灯照了过去。
“少废话，喜欢男人你早说，让我上你不就得了。”丑狮骂道，他一把拽下乔安娜嘴上的布带，乔安娜疼得失声叫出来。
“哎呦，丑狮，这次阿莎的眼光是不赖呢，”皮猴儿提高了嗓门，“瞧这眼睛，瞧这嘴唇，定能卖个好价钱！等等，”皮猴儿突然不说话，伸手在萝丝脸上抹了抹，“不对呀，这脸上抹的是炭灰，妈的！是个妞儿！”
乔安娜心里咯噔一下，原来是那个该死的妓女下的套。她最不期望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，皮猴儿一抬手，萝丝的帽子应声而落，一头瀑布长发散落下来，萝丝还被捂着嘴，又嘤嘤哭起来，扭动着头，想要挣脱嘴上的布条。
“洛奇！”乔安娜不知哪来的勇气，“不许哭！”她看向丑狮，“阁下，洛奇是我的仆人，只有我能替他交赎金，所以最好放他走，他会叫来赎我的人。”
丑狮扭过头，脸上的刀疤狰狞恐怖，“臭婆娘，没一个好东西，看看那个蠢婆娘干的好事，怎么抓了个女人回来？”他靠近乔安娜，狠狠捏住她下巴，一把把她头上的帽子打翻在地。“这也是个不带命根的货。”
乔安娜强压住自己不要哭出来，她逼着自己直视丑狮，“放了她，你会得到很多钱，只要你保我们平安无事。”?
“哼哼！”丑狮突然诡异地笑起来，“哈哈哈！妞儿，放了她？你也太不懂我丑狮的规矩了，我手里的人，如果卖不出钱，就得死！”说话间，他已经抽出腰间那柄短剑，亮出一道闪光的弧度，吓得乔安娜闭上眼睛。
“别呀，丑狮！这两妞儿这么馋人，不如先好好享用一番，然后么——再把她们当男的卖了，咱们只要拿到金子就行，等人转了手，滴血堂那边，是怪不到咱们头上的，要怪，只怪阿莎看走了眼！”皮猴儿自鸣得意地笑着，已经开始解萝丝的衣服。
“不！不要！大人，救救我！”萝丝看向乔安娜，隔着布带绝望地喊道，亦如此时乔安娜在心里的呐喊。
皮猴儿已经扒了萝丝的上衣，萝丝娇美的上半身赤裸裸地出现在皮猴儿面前，他开始失去理智，扑在萝丝身上动作起来，萝丝尽全力挣扎着，嗓音嘶哑，听得乔安娜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“不，丑狮，我保证，只要你放了萝丝（叫洛奇已经没有必要了），我给你三倍的价钱，但是你们不能伤害她！快放开她！”乔安娜几乎是乞求的口吻，天哪，她犯下多么蠢的错误，为什么要带萝丝来，如果她们能活下来，她一定视萝丝为亲妹妹。萝丝虽是她的女仆，但是她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她是她的玩伴儿，是她的知心妹妹，是她的好朋友，她们不是姐妹，胜似姐妹。
丑狮似乎动了心，拿着短剑逼近乔安娜，用剑尖抵着她的脸，轻轻滑到喉咙处，“三倍？倒是可以考虑考虑，不过——我怎么知道你有那么多钱？看样子，你是贵族人家的小姐？”丑狮慢悠悠说着，像是在脑子里盘算，“这一带的贵族，我可得罪不起，不如，卖了你们，然后跑得远远的？哈哈哈，皮猴儿，小心着点儿，这两小娘们儿今天知道太多了，最好让她们赶紧闭嘴！”丑狮说到最后几乎是恶狠狠的。
皮猴儿已经顾不得这些，他玩萝丝玩得正酣，完全没有听到丑狮在说什么。丑狮骂骂咧咧地走过去，一脚踹开皮猴儿，“妈的，听到没有，把这妞儿的嘴巴裹严实了，别再让她说话，要么就割了她的舌头拿去喂狗。”
皮猴儿被他这一踢，正在兴头上猛然被打断，着实气恼起来，拍拍屁股就要骂，“丑狮，你莫不是害怕什么吧？经我皮猴儿手里的女人，哪个没被我干过很多次？你要是怕了，管好你那朵纯洁的白莲就是了，这个嘛，难得的好货，今晚就归我了！”皮猴儿说完，又淫笑着扑向萝丝。
此刻萝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儿，嘴巴上的布带彻底挣开了。当皮猴儿再度进攻的时候，萝丝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，竟然撕下来一块，疼得皮猴儿“嗷嗷”惨叫着满地打滚儿。
“嘿嘿！”丑狮看到这情景，倒是不怒了，“你不是不怕么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好好收拾这娘们儿。”
皮猴儿再度扑将上去，喷血的耳朵蹭在萝丝身上，萝丝一阵尖叫。
“萝丝！”乔安娜哭喊着，反绑着的手使劲挣扎，想要挣脱绳索。
突然，皮猴儿“哎呦！”一声惨叫，弓着身子向后倒去，原来是萝丝踢中了他的命根子。这下，丑狮笑得更开心了。
“妈的，臭婆娘，看老子不宰了你！”皮猴儿猛地夺过丑狮手里的短剑，冲过去就是一道横切，冷锋一闪而过，只发生在匆匆眨眼之间，众人都来不及反应。
萝丝几乎没有吭声，喉咙便被割断了，眼睛和嘴巴大张着，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，鲜血从划痕处汩汩流出，将地面浸湿一大片，惨白的月光下，更显刺目。
“萝丝！”乔安娜怔了好几秒才喊出声，“萝丝，哦！对不起，”乔安娜瘫倒在地上，终于崩溃，毫无指望地大哭起来。
皮猴儿显然还不准备放过萝丝，他扔掉滴血的短剑，复又扑在萝丝身上，扒光她的衣服，激烈地动作起来，萝丝瞪圆的眼睛，随着皮猴儿的进攻上下震动。这两个诡异的人影在月光里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。
“妈的畜生！”连丑狮看到这情景都错愕了，但是兽欲已被勾起，他逼进乔安娜，抓起她，发出一连串禽兽般的呻吟。“皮猴儿，你说的没错，这么上等的货色，不好好享用那是浪费！”
乔安娜听此，心揪了起来，她竭力让自己镇静，她知道，此时这个兽性大发的家伙，经不起一点挑衅，她若是惹恼了他，他会立刻要了他的命。
“当真是要好好玩玩！”丑狮并不急于进攻，而是开始一层层剥乔安娜的衣服，外衣已经被他扒掉，里面是一件真丝内衬，他随手一撕，便裂开了，乔安娜的香肩和玉臂已经裸露在外，上身只剩一条裹胸布缠绕着。丑狮仿佛对这个装扮饶有兴趣，盯了老半天才开始动手。
“丑狮，我的性命，值成千上万个金币，只要你放过我，你会有几世都享用不完的财富。”乔安娜做最后的挣扎，她哽咽着，闭上眼睛，正努力将反绑的手挣脱出来。她下定决心，只要这个畜生解开她的裹胸布，她就立刻掐住他的脖子，和他同归于尽。
“金币？哼哼！老子曾经拥有一座城堡和用不完的金币，怎么着，最后还不是被土耳其人抢走了，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？”丑狮伸手拽住了乔安娜胸前那层细纱。
“上帝保佑，让我躲过这一劫，”乔安娜心想，“我一定要把这两个畜生碎尸万段，还有那个阿莎，我要让黑乌鸦吃掉她的心肝肺！”她盯着丑狮那张狞笑的、破烂不堪的脸，一只手已经挣脱了绳索。
“去死吧！”乔安娜突然伸出手，掐住了丑狮的脖子，用尽全身力气掐住，绝不松手。
丑狮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搞蒙了，他万万没想到乔安娜会来这么凶横的一招。他被掐得喘不过气来，挣扎着站起来想要甩脱她。怎奈乔安娜像是神力附体，紧掐着丑狮不放手，眼看这个大家伙就要发疯，他踉跄着身子四处乱撞，终于将乔安娜甩出数米开外，随即剧烈咳嗽起来。
乔安娜重重摔在地上，差点晕过去，这招没有一发致命，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。
“带劲啊！接着上，丑狮！”皮猴儿已经完事，看着这一幕，突然羡慕起丑狮来。
丑狮反应过来之后，被触怒了，他抓起地上的短剑，一步步逼近乔安娜。“臭娘们儿，老子玩过的女人不胜其数，今天换个新招式。”
乔安娜动弹不得，浑身剧痛，她闭上眼睛，开始祈祷，“贾斯奥，我的爱人，永别了。”
一秒，两秒……她等着丑狮来杀她，那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巨大阴影就在眼前，她抑制住自己的恐惧之心，不让自己临死还要大喊出来，那样有失体面。然而，下一秒，丑狮的嚎叫声几乎震破这间被称作魔鬼亭的茅草棚。乔安娜睁开眼睛，只见一队人马已经占领魔鬼亭，猎狗咬住丑狮的肩膀不放，而皮猴儿已经被两名卫兵架住。
“乔安娜！”急切的呼唤声传来，贾斯奥英俊的脸庞随即出现在眼前，那双迷人的黑色眼睛挂着泪，他迅速将她搂进怀里，”哦，乔安娜，你有没有受伤？天，我怎么才赶到，乔安娜，原谅我，原谅我，我来晚了，你一定吓坏了。”贾斯奥几乎失去理智地，抱着她不放。
“哦，贾斯奥，你终于来了，你的短哨救了我的命！”乔安娜心想。她在他怀里，瞬间心安下来，沉重的困乏开始袭击她，但是她还不能就此放松乃至沉睡过去。
“贾斯奥，”乔安娜深吸一口气，语气沉静下来，变得庄严而高傲，“扶我起来。”
贾斯奥这才从痴梦般的絮絮叨叨中清醒过来，他抹一把泪，微微低头，开始以白袍骑士的身份和她说话，“是，公主殿下。”
乔安娜扶着贾斯奥的手臂，踉跄站了起来，她不忍心，但还是看向萝丝躺着的地方——她全裸着，身下一滩血，身上也沾满了血迹。“哦不，萝丝！”乔安娜快走两步向尸体扑去，“摘下你的白袍，贾斯奥！”她命令道。
贾斯奥听命，乔安娜接过白袍，将其盖在萝丝身上，替她合上双眼和大张的嘴巴。“萝丝，我现在就替你报仇！”
乔安娜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，她缓缓起身，突然间拔出贾斯奥的佩剑，一步步走到皮猴儿跟前。
皮猴儿吓得不轻，发出绝望的乞求，“公，公主殿下，敝人有眼无珠，不知您大驾……”
“闭嘴！你不配和我说话！”乔安娜用剑指着他，剑尖缓缓而下，突然停住，猛地刺进皮猴儿裤裆。
皮猴儿嚎叫着，颤抖着，双腿间顿时鲜血直流。
“贾斯奥，把他们两个都带走，我要在盖伦国王面前申请，给他们一个最痛苦的死法。”乔安娜还回剑，语气坚定地说。
“是，公主殿下。”贾斯奥接过剑，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，立刻被乔安娜捕捉到了。
“贾斯奥，你一定以为我变了，变得你都不认识了，” 乔安娜悲伤地想，“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，我的命运，不是一场甜蜜的少女幻想，而是实实在在的残忍和杀戮。是这两个畜生让我及早明白了这一点，贾斯奥，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？”
片刻之后，魔鬼亭里又恢复了平静，夜风乍起，只有那两具干尸在场间晃荡，仿佛目睹了一场无关的战斗，黑乌鸦在林间扑腾着翅膀，恨不得立刻将噩运传遍整个山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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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，乔安娜还在沉睡，她梦见萝丝，一丝不挂地，浑身滴血，眼睛里流出的也是鲜红的血液，口里直喊救命，向乔安娜扑来。乔安娜吓得大声呻吟起来，把自己惊醒了。“萝丝！”乔安娜习惯性地呼唤她的女仆，可是进门的却是老阿妈。“萝丝已经死了。”乔安娜难过地自语。
老阿妈拿来热水、玫瑰精油、蜜蜡给乔安娜洗漱，将她的金色卷曲长发向上挽起，在头顶打成一束慵懒的结，两条发丝自耳边垂下，衬托出白皙修长的脖颈，使乔安娜看起来高贵典雅。“公主殿下，请不要悲伤，萝丝不在，还有您忠诚的老仆人作伴。”老阿妈说。
“老阿妈，我要替萝丝报仇，不然她会一直在我梦里哭泣，流出带血的眼泪。”乔安娜终于忍不住哭起来。
“哦，我可怜的孩子！”老阿妈抑制不住悲伤，“公主殿下，千万不要让恶魔的邪恶浸染您纯洁高尚的心，孩子，用您高贵的眼睛重新看待这个世界吧！您要相信它的美好，也要接受它的残忍。等您活到我这把年纪，就知道，一切悲剧的起源，都来自仇恨，无边无际的仇恨。千万别让它吞噬了您的灵魂，孩子，上帝保佑您！”老阿妈跪下，开始在胸前划十字。她看着萝丝出生，看着她长大，她是她最喜欢的公主，她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，如今，却要看着她变得狼性，也许这就是卢森堡家族的孩子们，面临的集体命运。
“我眼睁睁看着皮猴儿杀死萝丝，现在要让他十倍偿还。”乔安娜听够了老阿妈的啰嗦，“还有丑狮，阿莎，他们通通不得好死！老阿妈，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，没有人愿意原谅他们的。仇恨？如果说还有仇恨的话，那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。”
老阿妈神情忧郁，没再说话，默默服侍乔安娜更晨衣，替她打理好丝绒领口的褶皱装饰。
“不不，老阿妈，我不用早餐，经过昨天晚上的劫难，您还相信我有胃口食用早餐吗？我要面见国王陛下，亲自判决那两个匪徒。如果顺利的话，贾斯奥应该也会把阿莎带来，到时候一并处置。”乔安娜脱下晨衣，她要穿正装。而她心里，还有另外一件事，那就是贾斯奥，她要让国王陛下封赏贾斯奥。
“是，公主殿下。”老阿妈颤颤巍巍的，开始给公主换上绿色织锦长裙，衬得乔安娜一对碧眼更加迷人。“贾斯奥？”她嘴里嘀咕，沧桑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层担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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片刻之后，乔安娜已经站在国王的议事厅里，国王盖伦刚刚面见完首相大人，此时才有时间理会乔安娜。厅里只有兄妹二人，他们看起来如此相像，金发碧眼，身材高挑，举手投足高贵气派，国王英俊，公主美丽，仿佛画中的美人。
“哦，乔安娜！我亲爱妹妹，快过来坐！”盖伦显得神情愉悦，一反往日的严肃，倒让乔安娜有些不自在。“昨天知道你路遇劫匪，我真是担心死了。”他说着走过来挽住乔安娜的胳膊，将她扶在国王椅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坐下。
“陛下，”乔安娜想着自己此来的目的，“袭击我和萝丝的那两个匪徒，已经被抓起来了。”
“乔安娜，没有别人在的时候，叫我盖伦，你忘了吗？小时候，你骑着小白马跟在我的马王后面，哥哥、哥哥地叫。”盖伦温和地说，马王是他小时候的坐骑。
“是的，哥哥，”乔安娜叫的有点心不在焉，她不明白盖伦为什么提起小时候，他难道忘了，就在昨天晚上，她差点连性命都丢掉。“我还记得，您的马王老死时，您为他流下的眼泪。如今，我最亲爱的姐妹萝丝，也离我而去了，被那个该死的皮猴儿一剑毙命。”乔安娜看着盖伦。
“我很抱歉，乔安娜，萝丝是你最好的朋友，我没能保护的了她。”盖伦神情阴沉下来，“我昨晚去你房间，你已经睡着了，贾斯奥带着几名铁门卫去抓阿莎，现在应该快回来了。放心，乔安娜，我一定绞死他们，替萝丝还命。”
“不，哥哥，绞死他们太容易了，我要他们慢慢死，死得很痛苦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！”乔安娜咬牙切齿。
“好妹妹，这会吓着你的。”盖伦似乎不敢相信乔安娜的话，“一位温婉、可人、高贵的公主，是不会忍心看人惨死的，虽然他们该死。”
“不，哥哥，”乔安娜想说她早已厌恶自己温婉可人的样子了，她也有血性，她身体里流淌的，也是狼家的血液，她不是子民心目中高贵纯洁的白莲，她是一匹可以撒野的狼。“我不明白，您这么多年，努力把我培养成现在这个样子，是为何？您明明知道，我并不是一位真正的淑女，我和您一样，延续了家族的血脉。”先王和先后去世的早，哥哥盖伦即是兄长又是父亲，培养乔安娜长大。
“所以，你就女扮男装？私自出宫？”盖伦的表情严肃起来，声音沉稳而坚定，让乔安娜害怕。
但是，乔安娜还是迎上他锐利的目光，“是的，国王陛下，我要证明我的英勇。”她撒谎了，她是为了给贾斯奥挑选一件信物，对，就是那枚黑曜石。还有，那位神秘的红袍女不见了踪影，但是她不能告诉他。
“好，很好！”盖伦凝视了乔安娜片刻，突然开怀起来，似乎对她说的很是满意，“是的，乔安娜，你是一匹披着绵羊皮的母狼，我早该看出来了。那么现在，我就以家族的名义和你说话。”盖伦神色庄重。
乔安娜一愣，不晓得哥哥这是要做什么？刚刚——她回忆了两人的对话，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？她不觉皱起眉头，起身行礼，“国王陛下，不知您这是何意？”
“公主殿下，您可还记得，当初在父王面前许下的誓言？”
“记得！”乔安娜心中一凛，“父亲任命你为波西米亚至高无上的国王，而我，要终身为守卫国王的荣誉而战，要帮助你光复卢森堡家族的荣耀，实现收复欧洲大陆的雄心。”这是她的宿命，她没得选，她心情灰暗下来。
“是的，乔安娜，我以天主的名义起誓，愿神保佑，实现你誓言的机会来了。”盖伦眼中放着光。
“愿听哥哥明见。”乔安娜不安起来，她有种预感，即将到来的命运比昨夜经历的死亡更可怕。
“乔安娜，欧洲大陆的王孙贵胄，就只剩下奥地利国王约瑟夫还没有向你提过亲。”盖伦道。
“是的，哥哥，因为约瑟夫有王后。”乔安娜只觉嗓子干哑，咽了口口水，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老国王的影子。
“王后死了。”盖伦加大声量，眼睛盯着乔安娜不放，“约瑟夫需要新王后，以延续哈夫斯堡家族的强大。”
为什么？为什么？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？乔安娜如五雷轰顶，“不，哥哥，他又老又丑，您怎么能……”
“这是家族收复中欧大陆的最好时机了，乔安娜。约瑟夫那个老色鬼，早就听闻你的美貌，这不，王后特蕾莎尸骨未寒，他就已经派来使者向你求婚了。”盖伦几乎咬着牙说出了口，眼睛微眯。
“我们可以，可以把那个老国王杀了，哥哥。”乔安娜语无伦次，一屁股坐回沙发，她浑身颤抖，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，自打认识贾斯奥，她就幻想着，总有一天贾斯奥会杀掉那个老国王，夺了他的王座，然后娶她为王后——天，怎么可能？她这才意识到她和贾斯奥有多么无力。
“如果能杀了他，我早就动手了，乔安娜。”盖伦眼里看不出一丝长兄之情，自从当了国王，他再也不像她亲切的哥哥了。“别忘记，你在父王面前的誓言，光复卢森堡家族，是你的责任！”
“我懂了，我的命，就是为家族而生的？”乔安娜语塞，她恨不得昨天被丑狮砍死还好，要她服侍那个老国王，比杀了她还要让人恐惧。她的贾斯奥，哦不，难道，她要永远失去贾斯奥了吗？
“记住，你是狼女！乔安娜，我的好妹妹，就在昨天，你还表现得如此英勇，而今你怕了吗？”盖伦迷人的眼睛放出一丝凶光，“取悦约瑟夫，然后找机会杀掉他，还有，除掉他的那几个儿子。乔安娜，”盖伦提醒道，“你自小学习药理，这些都不是白教你的。”
“我明白了，国王殿下！”乔安娜回答，眼泪奔涌而出，她命定如此啊！“我会恪守自己的誓言，帮助王兄实现光复大业！”
“这就对了，我的好妹妹！如今中欧大陆，唯有奥地利王国独霸一方，实力尚不可撼动。如果你不答应这门婚事，说不好老约瑟夫一怒之下，收了波西米亚。以为兄现在的实力，尚难以和奥国抗衡。倘若能和奥国联姻，不仅稳固了波西米亚在中欧大陆的势力，而且，为兄我就有一丝喘息的机会，在暗中收买军队，发展军事，早晚会打到奥国去。”
“我能做什么呢？哥哥？”乔安娜冷冷地问，少女的幻想终究打破，她虽万箭穿心，但仍逼迫自己接受眼前的命运，另一个决定悄然在心中升起。
“取得约瑟夫的信任，我不仅要他的命，还要他的财富！乔安娜，你行的！你会用你的智慧，蒙蔽老约瑟夫的双眼，削减约瑟夫的智力，扰乱视听。动用你的手腕，发展你的势力，成为奥国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。”盖伦激动地扣住乔安娜的双肩，“乔安娜，难道你不想吗？统领天下的滋味？”
乔安娜看着哥哥，轻轻挥手拂去那双漂亮的大手，缓缓站起身，“我答应嫁给约瑟夫，国王陛下。但我要带御林铁卫一起去。”
“御林铁卫？”盖伦疑惑了，对这个突如而来的问题，显得有些吃惊，“我没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！御林铁卫，是王宫的守卫者，他们经过严格的训练，宣誓为国王效忠。”
“我要他们确保我的安全，哥哥，效忠我同样是效忠国王。”乔安娜不允许自己退让，“您看到了，贾斯奥和他的兄弟们救了我，他同样可以在其他任何危险情况之下保护我。”
“贾斯奥？”盖伦睁大了眼睛，直直望向乔安娜的碧眸深处，想要挖掘她内心的秘密。“你是说，那个大个子队长？”
“是的，国王陛下，我需要他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上次武林大会的冠军得主，就是他。”乔安娜尽量掩饰自己的感情，是的，就是那次比武大会，她相中了他，但是，她不能让哥哥看出她对他的感情。“他有勇有谋，非常机智，而且，会誓死向我效忠。”
“容我想想，乔安娜，御林铁卫如果尽数给你，王宫暂时无人把守，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。”盖伦神情严肃起来。
“您可以调一支就近的军队过来，刚刚新晋的封臣兰特男爵，久经沙场，他的军队，可以和御林铁卫媲美。”乔安娜冷静地说——也许透露的有点过快了，这是过分心急的结果。
这么说，连后路都给他铺好了？盖伦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。“好吧，乔安娜，你的建议非常好，我答应你，给你一整支御林铁卫，从此以后，这些白袍骑士就只为你效忠。为了确保他们的忠诚，他们必须在你面前发血誓。”
“发血誓？”这是乔安娜没有料到的，“哥哥，他们已经是白袍骑士，已经发誓效忠国王，不结婚不生子，将生命献给波西米亚！”
“这不够，”盖伦说道，是的，不够，很明显，乔安娜已经爱上贾斯奥，“他们要宣誓为你效忠，而不是为国王，他们要誓死保卫你的荣誉和生命，如果有僭越，就该下十八层地狱！”
“哥哥！血誓是老祖先的传统，父王在位时都没有用过。”乔安娜激动起来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天，难道我这辈子注定要和贾斯奥分开吗？乔安娜想。血誓，是最毒的一种誓言，一旦背誓，将遭天谴，从此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。下过血誓的人，心中只有一个信念，那就是永远恪守承诺。
“为了你的安全，更为了波西米亚的未来，必须使用。”盖伦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应该是为了我的忠贞吧，” 乔安娜悲伤地想。
不多时，卫兵来报，贾斯奥已经抓到阿莎，还将丑狮和皮猴儿一并带到较场口等待处决，随同阿莎的，还有她的女儿。“证明骑士们忠诚的时刻到了，乔安娜，跟我来，我要让这三人的血，祭祀俯视我们的神灵。”盖伦牵起乔安娜的手，向厅外走去。
天气阴郁，亦如乔安娜此时的心情，血誓？如果贾斯奥发了血誓，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。乔安娜逼迫自己镇定，一步一步前行，当她看到心上人在寒风中的英姿时，脸上也不带丝毫感情，只有胸脯急促的起伏出卖了她的不安。
“参见国王陛下，参见公主殿下。”贾斯奥和众骑士单膝下跪，“启禀陛下，罪人阿莎、丑狮和皮猴儿均已拿获，等待陛下处决。”
“免礼。贾斯奥，这次救公主于危难，又将罪犯捉拿归案，你立了大功，我要好好封赏你。”盖伦士气威严，看贾斯奥的眼睛隐含了一层深意。
“谢陛下，这是御林铁卫的集体荣誉，陛下，并非我一人之功。”贾斯奥谦逊有礼，起身看一眼国王，又不经意地瞥一眼公主，这轻微的小动作被盖伦看在眼里，他还不知道，自己正如游走钢丝，随时会跌下深谷。
“好个集体荣誉，贾斯奥，”盖伦笑起来，“我这就封你为猎鹰骑士，换上灰色战袍，从此为公主殿下效忠。”
“多谢陛下。”贾斯奥慌忙跪下谢恩，俊俏的脸上微微泛白，他没想到，国王这么快将自己和公主联系在一起，这气氛，总觉得哪里不对味。
“把三名人犯带上来。”盖伦命令道。
“是，陛下。”贾斯奥后退，下令部下将三人带到盖伦和乔安娜面前。
阿莎一张被风刮过的脸，此时倍显沧桑。乔安娜惊奇地发现，只不过隔了一夜，这个过气的老妓女像是突然年老了二十岁，脸上充满惊慌之色。而皮猴儿，下体被剑刺伤，此时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，脑袋晃动的更厉害了，像是在不停地抽搐。唯有丑狮，是三人里最淡定的，虽然肩膀上有咬伤，浑身血迹，但仍面不改色。
“陛下，阿莎何其有幸，得以见陛下尊荣！”阿莎突然高举双手，颤颤巍巍跪下，将全身扑在地上，仿佛眼前的国王是她的神。“陛下开恩，阿莎老眼无珠，不知是公主殿下亲临，否则，给阿莎十条命，阿莎也不敢冒犯公主啊！求陛下开恩，放阿莎一条生路吧。”
“哼！阿莎，谁又能放萝丝一条生路？我说过，总有一天，你会为你的举动获得报偿的，是金币还是取你性命的匕首，全在你自己的选择。”乔安娜忍不住愤愤地说。
“公主殿下，”盖伦止住乔安娜，继续说道，“阿莎、丑狮、皮猴儿，你们是波西米亚的子民，是王国的罪人，你们让尊贵的公主身陷险境，谋害女仆萝丝，你们触犯神灵，给王国蒙羞。我以神的名义，叛你们死罪，我要让刽子手剖开你们的肚皮，让黑乌鸦吃掉你们邪恶的内脏，吸干你们的血液，让你们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。”盖伦说完，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。
“啊不！”皮猴儿失去控制，扑倒在地，“请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，发发慈悲，别让黑乌鸦叼我的肚子，别——”
“懦夫，蠢货！”丑狮骂道。
“哦，陛下，您难道一点也不怜悯一位做母亲的心？我阿莎一生服侍无数男人，很幸运地留下一个女儿，她才两岁，她需要母亲的呵护，请陛下开恩，留下我这条残缺的生命将女儿抚养成人吧。”阿莎痛哭流涕，几乎哀求道。
“养育不是你作奸犯科的理由，阿莎，”盖伦毫不留情，“贾斯奥，把她女儿带过来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贾斯奥遵命。
不一会儿，另一名部下带来一位两岁左右的小女孩，和母亲的容貌非常相似，但是又有很大不同。
“这女孩身上有一种贵族的气质，” 乔安娜心想，这种气质让女孩美的高傲而淑雅，不同于平民家的孩子。乔安娜注意到，盖伦在孩子稚嫩的脸上凝望片刻，似有一种惊奇的神情，大概他也有同感。
女孩看到母亲，便扑过去，被士兵一把拉开。
“阿莎，我要你的孩子看着你死，给她上一堂最生动的教育课。”盖伦说道。
“不！陛下，求求您，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。”阿莎凄厉地惨叫，听得乔安娜浑身发抖。
“陛下，”乔安娜对那孩子动了恻隐之心，“让这孩子走吧，我虽然恨阿莎，但不能责怪到这个无辜的孩子头上。况且，她看起来像是贵族的私生子。”
“乔安娜，你必须硬起心肠来。这个女孩，我留下了。让她目睹她母亲死亡，她要么感谢我，要么视我为仇敌，这两个结果，我都接受。”盖伦道，“我要像养女儿一样，养活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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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云被风吹散，露出骄阳的锋芒。三个人犯双手被绑着吊起在较场口，刽子手到场，不远处站着的，是国王盖伦，公主乔安娜，御林铁卫队长贾斯奥和几名部下，小女孩站在母亲面前，由一名士兵牵着，红色罩衫分外明显。
国王长臂一挥，刽子手开始行动，用短匕首剖开了三人的肚子，顿时鲜血直流，惨叫声一片。乔安娜差点闭上眼睛，小女孩哭起来，想躲在人后，被士兵强迫着睁开眼睛目睹这一切。
这血腥的场景，只有盖伦和御林铁卫无动于衷。
“萝丝，”乔安娜轻声呼唤，“看到了吗？他们三个为你偿命，上帝保佑你在天堂安息。”
“贾斯奥，”盖伦突然命令道，“跪下，我要你发血誓。”
这一声无疑当头一棒，猛地将乔安娜敲醒，她脚下直打趔趄，差点站不住。什么，现在就要发血誓？“哥哥，您不是说？要和御林铁卫一起？”眼下人手还不到铁卫军的三分之一。
“不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。贾斯奥，握住你的剑，插向地心母亲。”盖伦又命令道，完全不理会乔安娜的疑问——很明显，他只需要贾斯奥发血誓！他什么都明白了！
贾斯奥带着震惊和狐疑的表情，单膝下跪，双手持剑，剑心直指地面，“遵命，国王陛下。”
“贾斯奥，我以卢森堡家族祖先的荣誉，以及神的旨意，命令你，宣誓效忠公主殿下，终身维护她的荣誉和生命，直至你死去。如有违背，必下十八层地狱！”盖伦的声音洪亮而庄重，盖过了犯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贾斯奥微微抬起头来，目光只在国王和公主脸庞轻轻一扫，便又立刻低下头。那一撇，乔安娜已经看出其中的疑问。“哦，可怜的贾斯奥，如果你发了血誓，你就永远得不到我。可是，如果你不发誓，我将再也见不到你！哥哥还会要了你的命！可是，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。”乔安娜痛苦地想。
“我以我血发誓，誓死效忠公主殿下，一生维护公主的荣誉和生命，直至我光荣地死去。如有违背，让恶魔带我下十八层地狱！”贾斯奥优质而磁性的声音穿向地面，直达乔安娜心里。
“很好，贾斯奥，”盖伦递给他一杯血酒，“喝下这杯融合了罪恶之血的烈酒，你的誓言就成立了。”那罪恶之血，亦是三名罪犯的鲜血。“如果你违背誓言，罪恶之血将沸腾，吞噬你的灵魂，召唤恶魔，引领你下地狱！”盖伦的眼睛紧紧盯住贾斯奥。
贾斯奥接过金樽，面色坚定，他看一眼乔安娜，将血酒一饮而下。“愿为公主效劳，忠贞不二。”
“贾斯奥。”
“在。”
“我封你为猎鹰骑士，守护公主前往奥地利王国，与国王约瑟夫成亲，三日后启程。我要你护佑她的安全，做她终身的卫士！”原来，盖伦早就已经答应了这门联姻！
仿佛空气凝滞，贾斯奥停了半晌，声音嘶哑起来，“遵命，陛下！”
乔安娜晕了过去，倒地之前，她看到贾斯奥惨白的脸上划过两滴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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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贾斯奥！贾斯奥！”乔安娜呼喊着，从梦中醒来，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。
“公主殿下！请稍安勿躁！”老阿妈进来，心疼地看着她。“公主殿下，您发烧了，需要休息。这里有蜂蜜水和罂粟花奶，可以帮助您入睡。”
“不，不，”乔安娜坐起来，掀开羽绒被，恍恍惚惚的，“老阿妈，我要去见贾斯奥，告诉他带我远走，我们走得远远的。”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。
“上帝保佑，我可怜的孩子，瞧您在说些什么？公主殿下，再过两天，您就要远走了。”老阿妈替她披上披风，“贾斯奥会护送您到奥地利的。”
“哦不！”乔安娜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，哭起来。“我都做了些什么？贾斯奥，原本我是要嫁给你的呀！”
老阿妈像是吓坏了，忙关上卧室的门，将乔安娜搂在怀里，“天，上帝保佑，我可怜的孩子，乔安娜！你一定是烧糊涂了，你怎么能嫁给贾斯奥呢，你就要成为奥地利的新王后了，老国王约瑟夫一定会非常宠幸你，乔安娜，相信我，忘掉贾斯奥吧，他发了血誓，如果他做出有辱你名誉的事，他会带着你一起下地狱的！千万别再让别人听到你这样的傻话，孩子！”老阿妈哭起来。
乔安娜这才清醒过来，是的，我是公主，马上就要成为王后了。而贾斯奥，他是我身边的卫士，永远都是！想到此，她抹去眼泪，站起身，找到那枚黑曜石。“我要把这枚黑曜石送给他。”她嘟哝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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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，一切平静无奇，乌云遮住了月光，一道黑色丽影在王宫外围的城墙闪过，消失在桥头碉堡中。
“乔安娜！你终于来了！我知道你会来！”贾斯奥抱住了丽影，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香唇。许久，他才放开她。
“哦，贾斯奥，你真够大胆的，我知道，我也很大胆，可我不得不来！”乔安娜看看四周，碉堡里除了他两没有别人，士兵都被贾斯奥事先调走了，这是他们惯有的约定。“贾斯奥，你会恨我吗？我答应嫁给约瑟夫，这是，这是皇兄的命令，我……”
“不，公主殿下，我不恨你。”贾斯奥说，“和奥国联姻，那是公主殿下的责任，可是，乔安娜，我又恨你！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！哦，乔安娜，如果能让你看见我破碎的心，你就知道我此刻有多么悲伤了。”
“可是，贾斯奥，你还是爱我的，对么？”乔安娜心疼地说。
“是的是的，乔安娜，从我第一眼看到你，我就爱上你。就像歌里唱的，亲爱的姑娘，你掳走了我的心。就在昨天早上，我还十分高兴地想着，我救了你，我又可以向你靠近一步了。”贾斯奥勉强带着笑意，“我立誓在取下约瑟夫的人头的那天，就娶你为妻。乔安娜，在我心里，你永远都是我的爱人！”他磕磕巴巴地说着，显得激动而悲伤。
“哦，对不起，贾斯奥，可是我却要成为他的妻子！”乔安娜哭起来，她本打算，就在送给贾斯奥黑曜石的时候，把自己的纯洁之身也献给他。“哥哥他，让你发了血誓！”
“别哭，乔安娜，这些苦难我都能忍受，可是唯独你的眼泪，会消磨掉我的勇气。是的，我发了血誓。盖伦国王让我发血誓的那一刻，我就知道，有事情要发生。可是我没有选择，乔安娜，我心甘情愿做你终身的卫士，即便得不到你，我依然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，难道这不是我最大的幸运吗？”贾斯奥强忍住自己的悲伤，再次拥乔安娜入怀。
“贾斯奥，我爱你，我永远都爱你。”乔安娜又吻住了他，深深地、久久地，才放开，“贾斯奥，你带我走吧，”乔安娜突然说道，眼睛明亮起来，“我会骑马，我们，我们骑上最快的马，远远离开这里，到达码头，乘一条船，去东方，去另一个世界，那个世界没有天主，没有神灵，也没有恶魔，我们不会下地狱，我们会过上好日子！贾斯奥！你听到了吗？带我走！”
“乔安娜，谢谢你，谢谢你这么爱我，我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，乔安娜！”贾斯奥发出宽慰的笑，“可是我不能带你走，你知道的，你明明知道，我们走不出去，等我们的马儿跑累了，就会有追兵将我们抓回来。乔安娜，我死不足惜，可是我不能连累你，乔安娜，你是奥国未来的王后，你的荣誉不能有丝毫玷污。”
“你要我戴上奥国的王冠吗？”乔安娜问，“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委身于老国王吗？”
“这是我们的命运，乔安娜。请相信我，我每分每秒都在爱着你，没有人比我此刻更痛苦，这种痛苦深入骨髓，浸润每一寸肌肤，令我刻骨铭心。可是，有你的爱，我就能忍受这痛苦。我愿意等，乔安娜，我要你名正言顺地嫁给我。”贾斯奥坚定地说。
“可是，可是，如果永远也等不到呢？”乔安娜绝望而悲伤。
“永远也等不到？”贾斯奥默念着，“我将倍感荣幸地带着这份爱进坟墓！”
“哦，贾斯奥，你不用等，我不怕下地狱！”乔安娜突然激动起来，开始脱衣服，“现在，就是现在，我要把我献给你！贾斯奥！”她很快就脱光了自己，美丽的胴体在昏暗的碉堡里显得异样惊艳。
贾斯奥睁大了双眼，嘴巴微微张开，许久，干咽了一口口水，“啊不，公主，你不能！”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，可是乔安娜已经向他发动了攻击。
她摘下他的披风，脱去他沉重的锁子甲，然后是罩衣，内衣，马裤……片刻功夫，他已经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——修长而健壮的四肢，宽阔的肩膀，纤细而有力的腰肢，古铜色的肌肤，再搭配一张立体而冷峻的脸——正是上帝最值得骄傲的手笔，造出这么标致的人来。只是，那双腿之间的羞处不听话地直直挺立着，让贾斯奥又兴奋又感到不好意思，“不，不，乔安娜，乔安娜……”他轻呼着。
“贾斯奥，我们终于可以赤裸相见了！”乔安娜扑向他，搂住他的脖子，“上帝打造了我们，这才是我们最初的样子。贾斯奥，我要你记得，这才是我的样子！我要你记住今晚！”她疯狂地亲吻他，让他乱了阵脚。
“不，公主，”贾斯奥在心里喊上帝，“我不能，我不能玷污你的贞洁之身！”他发过血誓，他不能带她下地狱。
“我的贞洁？”乔安娜停住，苦笑一声，“多么美丽、可恶、矛盾的贞洁！贾斯奥，我要你，现在就要！”她又吻起他，从嘴唇一路向下，划过脖颈、胸膛、腹部……他忍不住叫出声来，浑身震颤。
“乔安娜！乔安娜！”他轻声呼唤着她，声音里满含柔情。“谢谢你，乔安娜！”他搂住她。
“记住我，贾斯奥！我是你第一个女人！”乔安娜满足地说。
黑夜，月光忽隐忽现，仿佛只有月光，窥见了碉堡里的一切。
乔安娜将黑曜石系在贾斯奥脖子上，“你要永远戴着它，永远。”
十八年之后……